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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職業」像是一種妥協,多少都會有所犧牲,有人會疏忽了家人,有人會忘情在權力,更多人會因此模糊了生活的目的,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─阿弘,似乎沒有上述的困擾,他最大挑戰,是來自不可捉摸的大自然。


大約半年前在blog上開始和阿弘有了交集,他覺得和我有很類似的性格,因而也就聊得特別投緣,會和我分享一些曾經的戀情,也會和我談起島上的生活,其中他談起工作時,讓我印象最深刻,是當他說:「我的工作在三十公尺深的海面下,多半是晚上出海,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中,我用一把魚槍來討生活,那是一個高度危險的工作,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,會在海中遇見什麼。」




幾個月來,我一直惦著,夏天一到要去趟將軍澳。雖然我曾拍過許多政要名流,但那大多是為了餬口的工作,真正吸引我的,卻是這類有特殊工作的人們,他們有上天賦予的潛能,以卓越熟練的技巧,過著熱烈的生活,而阿弘的工作,就是讓我充滿興致,因為海是我最懼怕的東西,但卻又充滿好奇,海裡的飄忽像連接了另一個世界。





今年七月,我終於來到了將軍澳【見光影人生20—漂浪之島】,在悠閒的島上漫遊後,當然沒忘記此行最重要的目的,就是要和阿弘一起出海,雖然我的裝備和技術,無法讓我記錄到他水面下的活動,但為了讓我能順利拍照,阿弘將原本在晚上的工作,特別改在下午進行,就這樣由弘爸開著漁船,載者阿弘和我,一路向外海前行。





在船上,阿弘開始穿戴全身的裝備,頭套、禦寒衣、手套,阿弘說這工作的收入頗豐,一趟出海都能有上萬的漁獲,一個月只要工作十天,就能很舒服的過日子。但這工作有三高,高收入、高技術、高風險……





船一路搖搖晃晃的向外海前進,船身上有衛星定位,記載著一些魚礁的位置,阿弘對於不同海域下有什麼魚,非常清楚。





大約開了40分鐘,慢慢接近目的時,阿弘已將魚簍綁在腰部,並拿出氧氣管,準備戴起潛水鏡,他說去年曾經在深海遇到一隻章魚的攻擊,突然黏上了他的臉部,把他面罩和氧氣管都拉走,情急之下他連喝好幾口海水,一度以為自己大概就這麼完了,後來憋著氣告訴自己要鎮定,才找回那被拉走的氧氣管,平安脫困。要是沒找到或是晚些找到,後果不堪設想。





到達魚礁的上方,阿弘拿起魚槍準備下海,這魚槍的射程很遠,瞬間力量比子彈還大,前方有鉤子能將魚拉回,放入腰間魚簍後再繼續尋找獵物,他說這和釣魚及灑網有很大的不同,因為那些都是被動,不能篩選上門的魚,而獵魚是主動出擊,能決定自己要的魚。





為了讓身體能潛到海底,阿弘腰間綁上了一排鉛塊。





拉著呼吸的氧氣管,直接躍入水中,不背氣瓶是為了讓自己在水中更矯健,但這條維繫生命的氧氣管,就顯得特別重要。





水面濺起的水花,像另一個世界的大門,我無法想像在水底深處,茫茫汪洋中只有一人的世界,那樣的寂冷,是需要多少勇氣去撐起。





弘爸在甲板上仔細顧著阿宏的氧氣管,隨著阿宏的深潛,要一邊施放氧氣管,千萬不能讓它被絆住或折到,這是阿弘和上面世界唯一的管道,多年間阿弘只信任他的爸爸,父子都是一同出海作業。





阿弘在水底會隨著漁群的方向游,弘爸在船上掌舵,讓船身跟著阿弘走,弘爸是一個老漁人,有著老實敦厚的性格,他多年來對大海的體悟,累積出豐厚的經驗,能從風向去觀天候,並判斷出海中魚群的位置。





氧氣管二十公尺處有一個浮標,它就是阿弘在海面的分身,弘爸能從浮標的快慢,吃水的深淺,彈跳的次數,完全掌握阿弘在海底的狀況,連阿弘正在打什麼魚,都能精確的說出。





雖然他們父子已經無數次的出海,但看見弘爸望著浮標的身影,依舊可以感受他的擔憂,管子的兩端是連結截然不同的世界,但透過它,卻將父子間的感情,緊密的拉在一起。





過了四十分鐘左右,弘爸開始收管子,他說阿弘準備要上來了,果然沒多久就見到阿弘浮出水面,遞上了一袋滿滿的魚,弘爸從他手中接過漁槍,這次的狩獵很豐收。





阿弘在上船前,會先在十公尺深的海中待十分鐘,讓身體承受的壓力緩慢減壓,由於深海的壓力太大,急速上升會讓體內微血管爆裂,就是所謂潛水夫症,剛上船時一切看似沒事,但幾個鐘頭後症狀才會出現,暈眩、嘔吐、昏迷,任何恐怖情況都可能發生,島上有幾個漁民就是這樣暴斃,阿弘也曾半夜身體不適被送去急診。





回程時已近黃昏,我和阿弘在船尾聊天,他把剛剛捕獲的一隻章魚,放入海中在船尾來拖行,我以為這是對他對章魚的私人恩怨,後來才知拖過的章魚肉質才會韌。





回到將軍澳時,阿弘愉悅地抓著自己的戰利品下船,他說獵魚完全是靠技術和經驗,要和一些魚來鬥智,像一些洄游魚類經過時,當射到一尾時不要急著拿走,它們同伴會回頭來看它,才有機會捕到第二隻。





街坊鄰居都湊上來,一同來觀賞搬下的魚獲,碼頭頓時熱鬧起來。





阿弘算了一下這次補的魚,加上珍珠貝類,少說也有數千元的價值,他說如果是晚上出海,收穫會再多一倍,魚晚上都在睡覺,燈一照會變得遲鈍,比較容易抓。





一個在將軍澳長大的孩子,年輕時曾經在大都市中闖蕩,原本以為就如同大部分同村的年輕人一般,離鄉背井在大都會中定居,將軍澳將成了童年的故鄉,但他始終惦念家鄉的碧海藍天,幾經掙扎後,他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,選擇回到自己的故鄉,因為這裡有他無法忘情的味道。





他開始學習潛水獵魚,從開始的恐懼,到慢慢的熟稔,經歷許多的生死一瞬,變成一個獵魚的高手,他希望能將家鄉的美好,讓更多人都知道。曾經在冷嘲熱諷中,他辛苦建立了民宿,但當時卻不知遊客在哪裡,而家中經營的雜貨店,卻被一場無名火給燒燬,這些意外的打擊,讓他曾一度沮喪想放棄,但最終總是咬牙撐下來,或許在他的身上血液中,早已融入討海人不屈不撓的剛毅。





近年來,阿弘漸漸打開了將軍澳的知名度,和每個來訪的遊客都成為朋友,他當年勇敢的一步,賺到了一個滿意的生活品質、一個和樂的大家庭,和一群來自各地的朋友,還有一片自己的蔚藍大海。





從澎湖回台北的飛機上,我拿出相機用1/8000的快門,拍下靜止不動的螺旋槳,時間是由無數個靜止所串連的,這些片刻才是生命豐富的元素,人生有時太過目的導向,卻忽略了這些細微的情感。





弘爸在船上的身影,一直深烙在我腦海中,這趟之旅最讓我難忘的,是他們父子間的感情,阿弘自己無法見到,弘爸看著海中的那份牽掛,這份特殊的工作,讓父子間成為命運同體,才是最珍貴的收穫。






Ps.在漁船上雖沒暈船,卻也狼狽不堪,海風吹得我披頭散髮,浪濤將手中相機全部濺濕,海水讓焦點都散焦,還要邊拍邊用衣服擦鏡頭,阿弘問我這樣OK嗎?對我而言,畫面比工具重要太多,若犧牲一台相機,換一個絕景,我絕不會猶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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